一根白头发

蚕桑办/邵丽

春季养蚕期间，有一次我梳头发，突然发现梳子上有一根白头发。之前听同学或朋友说自己有白头发时，我没觉得有什么，但真切地看到自己的白发时，不免心头一震，瞬间有了岁月催人老的感觉。

大学毕业进入公司那年我23岁，到如今已步入不惑之年，算起来有17个年头了。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，老养蚕户越来越少。前几年，有一次我去罗庄村查看蚕情，到一户农家时，一位老太太听到我说话的声音，拄着拐杖从客厅里走了出来，循着声音问道：“你是邵老师吗？”我看了看老太太，走到她身边疑惑地问：“您是？”她激动地摸了摸我的手，然后拉着我的手说：“我老早就开始养蚕了，你以前还经常到我家来看蚕呢。后来我眼睛瞎了，没法养蚕了，就由我儿子来养。你也好几年没来了，不过你的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，我一听就听出来了。”听完老太太的话，我瞬间想起了这位老养蚕户。

还有今年春季收茧的时候，周庄的一位老太太来卖蚕茧。前几年春季，别人都养得不错，可她家的蚕总是在快上簇的时候大量中毒。今年养得还可以，我就跟她说：“今年的蚕养得不错啊，终于有收入了，你老伴呢？”老太太刚开始还笑嘻嘻的，听到我问她老伴，瞬间红了眼眶，说：“老伴不在了，过年的时候走的，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。”听到这话，我心里一阵难过。想起以前每次卖茧，都是两位老人家一起骑着电动三轮车过来，而且每次卖茧都喜欢到我在的窗口，也从来不喜欢讨价还价，蚕茧价格我给多少就是多少。我说了几句安慰的话，老太太轻轻抹了抹眼角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：“邵老师，谢谢你啊，这些年多亏有你一直帮衬着。虽然老伴走了，但日子还得往前过，我会带着他的那份希望，把蚕养好，把日子过好的。”她那坚定的眼神，仿佛在告诉我，生活虽有悲痛，但希望从未熄灭。

时间的流逝让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，身体的反应也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在慢慢变老。以前，尤其是在三十岁之前，每次干完体力活，很快就恢复过来了。比如下乡去发蚕药，每次都带着十吨八吨的蚕药下乡，在乡下都是我们自己卸货。卸完货的时候都会比较累，有时候累得手都没力气了，拧瓶盖都拧不开，但晚上好好睡一觉，第二天起来就精神焕发，体力恢复如初。现在就不一样了，每次去发蚕药，如果不间断地干活，体力明显跟不上，中途得休息一会儿。干完活的第二天，胳膊腿总是会有酸胀的感觉，发完货得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。睡眠也没有以前好了，以前每次都是被闹铃吵醒，现在早上五六点钟就自然醒了，尤其是在乡下的时候，农村人一般起得都很早，有时候四五点钟被吵醒，就很难再入睡。换作以前，很难被吵醒，除非有人专门来喊醒，就算被吵醒了也能很快再次入睡。身体上的这些反应让我不得不服老。

从跟蚕农的聊天中，我也感觉到了自己老了。去年秋季养蚕期间，我去农户家里看蚕，看完蚕后和蚕农聊了会儿天。聊着聊着，蚕农问我：“邵老师到公司应该也好多年了吧？”我说：“有16年了。”蚕农又说：“这么久了啊，怪不得别人都喊你老师老师的，也算是个老师傅了。邵老师今年多大了，有50岁了吗？”听完蚕农的话，我心里很不开心。虽然我知道自己长相偏老，但还不到40岁就被认作50岁，实在让人郁闷。还有就是今年春季收茧期间，一位老蚕户跟我聊天，说：“邵丽来公司该快20年了吧？”我说：“17年了，来的时候是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，现在快成老太婆了。”本来我就是随口一说，谁知道蚕农一点眼力劲都没有，听完我的话又补刀似地来一句：“就是就是，都变老了，邵丽今年有没有五十岁呢？”原本的好心情，瞬间因为蚕农的这句话消失殆尽。我没好气地说了句：“快五十岁了呢，虚岁五十，今年四十岁，虚十岁。”这蚕农也是有趣，竟然没听出来我不高兴，来了句：“邵丽说话真幽默。”

虽然有了白发，岁月也在脸上留下了痕迹，但我仍然会时刻保持年轻的心态，满怀热情地面对工作和生活。老去的只是容颜，心灵是永远年轻的。